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世人皆道鲛人泪可化珍珠,价值千金。
可我却是那个例外。
我从不流泪。
从小阿娘便安慰我。
「我们阿梨才不普通,只是旁人看不见罢了。」
可没曾想有朝一日有人竟会拿着我阿娘的性命来要挟我。
只为让我留下那鲛人泪。
第一章
「阿梨,快逃,别管我!」
阿娘嘶哑的声音传来,我停在原地一步也不敢动。
「阿梨,你若过来,你的娘亲就不会有事。」
齐昭表面温顺,却踩着阿娘的身体逼迫我。
我缓缓走向他,声音带着恳求。
「齐昭,我来了,你别伤我娘。」
见我靠近,齐昭挥手示意手下将我绑住。
我跪在地上,语气颤抖。
「齐昭,求你放了她。」
齐昭举起长剑刺向阿娘。
「不!」
我怒吼一声,眼泪终于滑落,滴在地面之上。
一滴又一滴,凝成粉色的珠子。
色泽柔和,晶莹剔透。
看到我流泪,齐昭收起剑,缓步走来。
他的神情依旧温和,嘴角挂着笑意。
「阿梨,你若早些哭,何至于此?」
「阿梨,有了你的泪,我必能飞黄腾达。」
齐昭明明在笑,可他的笑却让我感觉如坠冰窖。
我叫桑梨,是鲛人。
世人皆言鲛人泪可化珍珠,价值万金。
可我却和其他的鲛人完全不同,从我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落过泪。
我常常问阿娘自己是不是同其他鲛人不同?
阿娘总是莞尔一笑。
「我们阿梨是天底下最好的,寻常人不懂罢了。」
虽说有了阿娘的宽慰,可我总是郁郁寡欢,我知道阿娘是在安慰我。
我真的和旁人不同。
海底无聊我总是会偷偷跑出去上岸同那些凡人玩耍。
他们不会嘲笑我,反而亲切地同我打着招呼。
当然有好人的地方就会有坏人。
鲛人貌美,虽说我不会落泪,可我的样貌却是一等一的好。
每次上岸我总会戴着长长的面纱。
可百密总有一疏,我的样貌终究还是被那些有心之人看了去。
当头一棒,我被那些拐骗孩童的人卖进了青楼。
青楼里蛇鼠混杂,我害怕极了,想着这次算是彻底完了。
卖进青楼的当天夜里,老鸨就将我打扮了起来。
说是样貌美艳,趁着眼生能出手个好价钱。
看着下面人头攒动,我不禁慌了神。
这次这个跟头算是栽大了。
可我没想到的是,我会在那样的地方遇见他。
齐昭。
他坐在角落里,安静地看着周围喧闹混乱的一切,细细地品着手中的茶。
温润有礼,风度翩翩。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满是怜惜与惋惜。
正是那与众不同的眼神,让我对他生出了一种别样的感觉。
就像话本子里描写的那样,齐昭救了我。
「今日之事,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齐昭伸手将我扶起。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我连忙摇头拒绝。
「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
见我不愿,齐昭并未强求,只是笑着说道:「那姑娘下次可要小心些。」
齐昭言语幽默,容貌也是一等一的俊朗。
再加上他从老鸨手中救下我的缘故,我对他的心便悄然动了。
第二章
我不顾阿娘的劝阻,执意要跟随齐昭离开。
阿娘无奈,只得点头应允,临行前紧紧抓住我的手。
「阿梨,在外头玩累了记得回来找阿娘。」
阿娘的话我没有放在心上。
我总觉得齐昭与旁人不一样。
齐昭待我极好。
好到什么程度呢?
吃饭时会亲手喂到我嘴边,笑盈盈地说。
「阿梨,你无需动手,这世上最好的东西,我都会给你。」
睡觉时也会轻轻拥抱着我,低声细语道。
「阿梨永远不要离开我。」
我总爱嘲笑他,觉得他比其他男子多了几分犹豫不决。
而那时的他却毫不在意地随意答应。
「除了你,我对谁都不会动心。」
我一路跟随他前往京都。
京都热闹非凡,我对每一处都充满好奇。
齐昭对我百依百顺,从不拒绝我的任何要求。
我真的爱上了他。
当时的我只觉得自己遇到了世间最温柔的男子。
心里眼里都是他一个人。
我想他也深爱着我,否则怎会对我如此特别。
他带我去了他的宅院。
没有父母之命,也没有媒人说亲。
我们就这样成婚了。
新婚之夜,我把自己的鲛人身份告诉了齐昭。
齐昭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他似乎并不意外。
依旧像往常一样微微一笑,说道。
「傻阿梨,我早就知道了。我不在乎这些,只想好好待你。」
齐昭的话让我感到安心许多,终于不用再担心被发现秘密。
我没有问他为何知晓我的身份,因为我信任他。
他不会伤害我。
我沉醉在他给予的温柔里无法自拔。
好景不长,我在齐昭身上闻到了陌生的气息。
是桃花的香气。
齐昭有了别人?
我心中生疑,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出来。
「阿昭,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齐昭先是一怔,随即匆忙开口解释。
「阿梨,这几日应酬太多,等过了这阵子我一定多陪陪你。」
齐昭的话语中透着几分搪塞,或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我没有回应,只是选择再信他一次。
夜里辗转难眠,心里总有些说不出的异样。
说不清,也道不明。
直到后来我才明白,那是难过。
那日后,齐昭确实陪了我许久。
我也心满意足,毕竟这样的人世间少有。
梨花树下,齐昭曾问过我一个问题。
「阿梨,我怎么从未见过你掉眼泪?」
我轻轻撒娇地回他:「好好的,为什么要让我哭呢?」
齐昭用指尖轻柔地划过我的鼻尖,笑着说。
「傻阿梨,我宠你还来不及,怎会舍得让你伤心。」
「阿昭,我生来便无泪,和旁人不一样。」
话音刚落,原本搂着我的齐昭忽然松开了手:「原来是这样啊。」
当时的我并未看懂,看不懂他脸上的情绪。
可自那天起,齐昭从前的温柔仿佛一夜之间消失不见。
每次回家后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我问过他,但他总是甩开我的手。
「桑梨,你是不是太贱了!」
「桑梨,你让我觉得恶心。」
齐昭的态度令我失望至极。
我心里难受极了,自己的枕边人竟对我如此冷漠。
直到那一日,齐昭匆匆赶回家,身上满是桃花的香气,浓烈得让人不适。
当时的我正坐在书案前,苦思着齐昭生辰该送什么礼物才好。
齐昭快步走过来,一把掐住我的脖子。
「桑梨,你不是说你爱我吗?我这么久冷落了你,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齐昭力道极大,死死捏着我的喉咙,我的脸迅速涨红。
「桑梨,你哭啊!只要你哭出来,我就放你。」
我拼命拍打他的手,想要他松开。
可齐昭眼中满是狠意,直到我几乎喘不过气,他才将我扔在地上。
我大口呼吸着空气,齐昭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随意地擦拭着手。
「真是没用。」
随着那块帕子飘落,齐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而我也被反锁在屋中。
从那天起,我再也没有见到齐昭。
我不明白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和齐昭竟然会走到这般田地。
过往种种如烟似雾,消散无踪。
我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
如今的我,如同离水之鱼,没有了依靠便活不下去。
我不知道是否该怨恨齐昭。
是我亲手把自己推入了万丈深渊。
我唯一愧疚的就是阿娘。
第三章
「阿梨呢?」
迷糊中,我听见了阿娘的声音。
是她,一定是她,她终于来接我回家了!
可随之而来的,是阿娘凄厉的哭喊声。我不知道齐昭对她做了什么。
我拼命拍打着门窗,祈求有人能听见我的呼救。
门竟然自己打开了!
我顺着阿娘的声音一路找去。
她被绳索捆着,倒在地上,毫无生气。下人们手持长棍,不断击打她的身体。
每一次落下都发出沉闷的响声,阿娘双眼赤红,却一滴泪也没流。
我忍不住出声呼唤。
「阿娘。」
阿娘缓缓抬起头,看到是我,拼命地摇头,声音沙哑。
但她仍用尽力气喊道。
「阿梨,快走,别管我。」
我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阿娘,一时愣在原地。
齐昭见我到来,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
「阿梨,你来了。看啊,我把你的母亲带来了!」
我气愤至极,大声质问。
「齐昭,你这个卑鄙小人,你想做什么?」
齐昭听后并不恼怒,反而放声大笑。
「我想要什么?阿梨,你不明白吗?」
我不清楚齐昭到底想干什么。
但我隐约觉得他想要的东西与我有关。
我小心翼翼地开口:「齐昭,你要什么,我给你,只求你别伤害我阿娘。」
见我松口,齐昭俯身靠近我。
「我听说鲛人泪能凝成珍珠,阿梨,我想要你的鲛人泪,你能给我吗?」
我从未料到齐昭掳走我阿娘竟是为了鲛人泪。
可他并不知晓,我天生无泪。
我低垂下头,不知该如何回应。
见我沉默不语,齐昭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对视。
「齐昭,我生来无泪,你的打算落空了。」
我终究还是败在了自己的手中。
我的话彻底惹怒了齐昭,他抽出腰间的剑缓缓走向阿娘。
一剑刺入阿娘的身体。
血溅落在齐昭的鞋上。
那双鞋是我亲手为他缝制的。
送给他时,他欣喜若狂。
「阿梨,这是我收到最珍贵的礼物。」
望着眼前的齐昭,我惊慌失措。
「阿昭,我真的做不到,你知道的。」
齐昭回头看向我,眼中满是冷漠。
他高举长剑,狠狠地刺向阿娘。
「不!」
我不断哀求着,却毫无作用。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齐昭一次次挥动长剑。
一次又一次。
阿娘终于支撑不住,身下开始滚出珍珠。
齐昭几乎发狂地喊道:
「哭啊,哭啊,只要哭了我就放过你阿娘。」
我的心好痛,好痛,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眼泪从眼角滑落,一滴又一滴。
是粉色的,是血与泪交织的颜色。
齐昭大步朝我走来,捡起地上的珍珠。
「桑梨,你果然如同我所想的那般与其他鲛人不同。」
齐昭说些什么我都无暇顾及,我只想再见一眼我阿娘。
齐昭将我和阿娘一同锁在了密室之中。
阿娘受了重伤,整个人虚弱地昏睡着。
她口中喃喃自语,催促我快些逃走。
可齐昭怎会轻易放过我们。
他将我们关在一起,正是他的第一步棋。
看着因我而受伤的阿娘,心中的痛苦远非几滴泪能化解。
齐昭的用心已经昭然若揭。
阿娘醒来后的第一句话便是。
「阿梨,别再让他如愿以偿。」
阿娘的话让我猛然惊醒。
是啊,我不能再让齐昭得逞。
当我无法再为他提供鲛人泪时,齐昭便开始变本加厉。
连带着我和阿娘的日子也愈发艰难。
无论如何,齐昭都别妄图从我身上再获取鲛人泪。
鲛人泪枯竭后,齐昭暴怒,闯入囚室将阿娘强行拖走。
我和阿娘再次被分开。
齐昭心狠手辣,每隔数日便安排我与阿娘相见一次。
可每次见面,阿娘的伤势都会更重一分。
这是为了逼迫我,是为了鲛人泪。
我和阿娘日复一日地被困在这牢笼中。
支撑我活下去的,只有阿娘的存在。
可后来齐昭告诉我。
阿娘已经死了。
齐昭亲手杀了她。
阿娘她已经不在了。
死在了齐昭的剑下,也死在我的无能与懵懂里。
齐昭用阿娘的血和泪铺就了他的前程。
而我却成了他手中的一颗棋子,被小心翼翼地守护着。
只因那珍贵的粉色鲛人泪世间罕见。
第四章
阿娘的离去我一直觉得有我的一份责任,内心充满愧疚、懊悔与惶恐。
齐昭常常以此来折磨我。
每次提到阿娘,我的眼泪便止不住地流下来。
阿娘曾经说过的话,我已经记不清了。
可时间久了,我也慢慢变得冷漠。
我知道再多的眼泪也无法唤回阿娘,而我每滴下的泪水都在为齐昭铺路。
我真的再也哭不出来了!
齐昭怒气冲冲地踢开了房门。
久违的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
齐昭站在光里冷冷笑着。
「桑梨,听说你的鲛人泪已经枯竭了?」
「怎么,你忘了你母亲了吗?」
「桑梨,你知道吗?如果不是你,我还真不容易找到你阿娘呢!」
「你阿娘确实聪明,在海边我寻她多日她都不现身,可我只是用了个小手段,她就自己走进了我的圈套。」
「你想知道是什么手段吗?」
我低下了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齐昭见我不应声,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我把你的血洒进了大海,血腥味传了很远,果然不出所料,你娘很快就来了!」
齐昭缓缓地将手放在自己的颈侧,我顺着他的动作看去,那里有一道极其细微的疤痕。
「我几乎死在你母亲手中啊!」
齐昭的声音里满是愤怒,与往日温文尔雅的形象判若两人。
明明站在明亮处,却比我们这些妖兽还要令人胆寒。
「齐昭,所有的一切都是骗我的对吗?」
我知道这个问题显得很可笑,但我还是问了出来。
我想看看那个我深爱的人,到底能冷酷到何种地步。
「桑梨,你知道吗?我第一眼见到你时,就觉得你有些特别,纯真,世故不染,那时我就想着,在那帷幕后究竟是怎样的一张脸。」
「直到我一路尾随你到了海边,看你摘下面纱跃入海中的那一刻,我才彻底明白,你就是那个能助我登上权力巅峰的人。」
「那天青楼发生的事,是我精心安排的礼物,及时救下你,让你心存感激,更是我计划的一部分,你果然如我所料般单纯,你对我好是真心的,可是谁能想到,你竟然无法流出鲛人泪,你说我要你还有什么用?」
「桑梨,别说你爱我,如果你真的爱我,为何在我身上闻到异香时毫无反应?不过那些都已经过去了,幸好我找到了你的母亲,说起来我还真得感谢她呢,要不是她,我又怎能获得众人梦寐以求的鲛人泪。」
「哦,对了,你娘的鲛人血也甚是美味啊!」
齐昭的话字字如刀,刺得我心神俱裂。
可我知道,一切的根源,是我与齐昭本为一体。
我阿娘为我而死。
我和齐昭,也该为她陪葬。
第五章
我趁着丫鬟不备,将其迷晕,悄然逃出了府邸。
一把火,烧尽了过往,也焚毁了我与齐昭之间的一切情分。
我没有回那座宅院,因为那里早已不是我的家。自从阿娘离世,它便再无意义。
我在海底遇见了娑婆婆,与她立下交易,用心头血换取一副更倾城的容颜。
娑婆婆说,鲛人心头血能救世间万物,只是极为难得。
从古至今,还从未有人拿心头血与她做交换,我是头一个。
但我甘愿为之,因为我别无选择。
凭借这副容貌,我成了京城中最受追捧的花魁——朝颜。
名声渐起,权贵们纷纷前来捧场,络绎不绝。
我也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在我“死去”之后,齐昭很快便娶了丞相府的嫡女许知意。
如今的他,年少得志,已然坐上刑部尚书之位。
刑部尚书,的确像是为他量身定制的一般。
可那又如何?我要带他去的地方,比刑部更加阴森可怖。
我再次见到齐昭,是在青楼。
果然,他来了。
可想而知,他并非表面上那般清雅温润。
齐昭生性爱美。
见了美貌之人,嘴上不说什么,眼神却总是忍不住流露。
如今朝颜之名响彻京城,齐昭自然不会错过。
他依旧如我初见时那般安静地坐着。
可如今的我,又怎会被他轻易打动。
齐昭一挥手,不惜重金邀我共度今宵。
为了这一夜,我特意换上了鲛人纱。
鲛人纱轻薄透明,若隐若现最是撩人心绪。
我赤足行于地面,脚踝上的铃铛随步声发出清脆声响。
跪坐在齐昭身边,将一杯美酒递到他面前。
「齐大人,可愿与妾同饮此杯?」
齐昭伸手接过,一饮而尽。
「如今杯中已空,如何再饮?」
「齐大人,可愿换一个新容器?」
我微微俯身,锁骨清晰可见,随即将余酒倾入其中。
「这样的容器,齐大人可满意?」
齐昭靠近了一些,呼吸急促,随即仰头饮下。
「好酒,更妙的是这容器!」
齐昭被我的举动引得心神不宁,鲛纱随着他的动作滑落至地。
我手中紧握着身旁的珠帘,脚铃也因他的动作叮当作响。
情浓之际,他在耳畔低语。
「你放心,我定会纳你进门。」
尘埃落定,我终究还是以自己不喜欢的模样走进了他的视线。
齐昭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真的让许知意同意让我进门。
那时的他为了得到我,嘴上说得天花乱坠。
可真正到了这一天,我还是被一顶小轿抬进了齐府的大门。
我还记得他当时安慰我的话语。
「朝颜,你所受的委屈,日后我会一一补偿给你。」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从他口中说出,却总带着几分缠绵。
果然,得到了便不再珍惜。
齐府的一切对我来说并不陌生,毕竟我曾经在这里生活过整整一年。
唯一陌生的是许知意这个人。
第六章
我进府三天,齐昭每晚都留宿在我这里,房中不时传来娇喘与呢喃交织的声音。
丫鬟们背后的议论我不是没听见,但我依旧放任她们传得沸沸扬扬。
许知意比我预想的要沉得住气得多。
我在等,等她亲自上门来挑战。
在这场无声的较量中,谁先低头,谁就输了。
可惜我高估了她。
许知意带着几个丫鬟匆匆赶来时,我正对着铜镜细细描眉。
她刚踏进屋内,满身的桃花香气便扑面而来。
她就是那个齐昭时常私下相会的人。
原来从一开始,齐昭就把她放到了我面前。
看着铜镜里精心打扮的我,许知意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
「一个青楼女子进了齐府也真当自己成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许知意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难听的话点到为止便算了。
可我却不同,在青楼的那些年里,什么样不堪入耳的话我都听过。
我轻轻描画着额上的花钿,语气随意地回应着。
「阿昭不过冷落了许姑娘几日,怎么就这般着急了?若是让你瞧见阿昭在我耳边低语的模样,怕是要气得跳脚了?」
许知意被我的话激得满脸通红,忍不住大声斥责。
「狐媚子,真是不知羞耻!」
「许姑娘若想学,妾身倒也不吝指点一二。」
话音刚落,许知意便冲上来,一掌狠狠甩在了我的脸上。
「贱人,我打烂你的脸!」
我没有挣扎,顺势倒在地上:「夫人要教训妾身,妾身自当承受。」
就在许知意再度扬起手时,却被齐昭拦了下来。齐昭甩开她的手,怒声喝道。
「够了!你在做什么?」
许知意愣了一瞬,随即转身离去,连一句解释也没有留下。
「阿昭,是我不该让夫人生气的,你莫怪她!」
齐昭轻叹一声:「你先休息,我去看看她。」
是啊,我也看见了。
看见齐昭匆匆赶来,我才故意配合地倒在了地上。
看着齐昭为朝颜操心的样子,我忍不住觉得有些讽刺。
桑梨是我,朝颜也是我。
一个能助齐昭登上高位,一个不过是他的宠姬。
但无论是哪一个,终究只是他手中的棋子,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齐昭和许知意在密谈什么,自然无人知晓。
可我知道,在她心里,我是一根扎进骨缝里的刺。
只要我还存在,她和齐昭之间就永远隔着一道看不见的裂痕。
而许知意,也成了我扳倒齐昭的一枚棋子。
自那天起,我和许知意之间多了一种说不出的默契。
她不再来找我的麻烦,仿佛那件事从未发生过。
可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首先,我必须弄清楚阿娘的事,许知意是否知情。
我捧着一只粉色锦盒,走进了许知意的房间。
见我出现,许知意满脸诧异,神色中带着几分不耐烦。
尽管如此,她还是开口问道:「你来做什么?」
我将手中的盒子递给她,语气平静地说:「夫人,上次是我冒犯了您,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许知意上下打量着我,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似乎觉得我没有恶意,这才接过盒子,嘴上低声嘟囔了一句。
「这还差不多。」
她打开锦盒,里面静静躺着那颗齐昭日夜惦记的鲛人泪。
晶莹剔透,光芒四射。
许知意掀开盒子的那一刻,我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她的神情变化。
惊讶、喜爱、难以置信,却没有一丝害怕。
她显然从未见过这般精致的珠子。
许知意合上盒盖,将盒子递还给我,转过身说。
「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喜欢,你拿回去吧。」
许知意故作倔强的模样让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什么笑,我才不会白要你的东西,你也不容易,还是收回去吧。」
她嘴上说着不要,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盯着那盒子看。
我伸手取出鲛人泪,放在她的掌心。
「夫人若不收下,岂不是还在怪罪妾身?」
「才没有,你别胡说,我本来就没想和你为难,你也挺不容易的。」
与寻常的大家闺秀不同,许知意看向我的目光中满是怜惜与惋惜。
轻视、嘲笑、讽刺这些常人眼中带刺的眼神,在她脸上一样也没有。
女子之间的恩怨总是化解得迅速,一支发簪、一件衣裳、一个精美的饰物便能拉近彼此的距离。
而许知意比别人更简单些。
她心思澄澈。
第七章
许知意从窗边悄悄探出头,压低声音问我。
「朝颜,一起去放风筝好不好?」
春风轻拂,纸鸢乘风而起,在天空中摇曳。
知意坐在地上,仰头望着天空,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朝颜,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无法挣脱那方寸之间的牢笼?」
知意的话说得含糊不清。
我似乎明白她想说什么,又好像完全不明白。
我没有回答,只是转头看向她。
「知意,你怨恨我吗?」
知意望着远方轻轻摇头。
「女子在这世间本就举步维艰,若再彼此埋怨争斗,还怎么活下去!」
知意的话语中多了一丝哀愁和无奈。
「朝颜,你快逃吧,我会帮你,你替我去看看这辽阔的世界!」
知意紧紧握住我的手,语气中满是真挚。
「朝颜,我已经被困住了,可你不一样!」
我不一样吗?可知意你可知道?
我也被束缚着!
我从未想过知意会来得如此迅速。
夜幕降临,她悄悄寻到我,将一个鼓胀的包裹塞进我怀里。
「朝颜,我知道你不愿嫁给齐昭,趁着他今晚不在家,带上这些东西离开吧!」
见我毫无反应,知意顿时慌了神。
「你到底在想什么!」
「难道你就甘心做别人府中的妾室吗?」
眼前的知意言语中或许夹杂着几分真心。
但我不能冒险,也无法将一切倾诉。
知意脸上写满了失落:「朝颜,我原以为你与他人不同,如今看来是我看错了人。」
自那一日后,知意便再未踏入我房中。
我们之间的距离仿佛在悄然拉远。
但没关系,我的计划已近尾声。
我开始以各种借口频繁外出,必须将一切安排妥当。
未曾想到的是,知意察觉了异样。
她拦住我不让我离开,质问我到底在做什么。
「朝颜,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启齿。
知意眉头紧锁,满是担忧。
「难道你连我都不信了吗?」
我拉着她坐在床边,将齐昭如何算计我、利用我、害死我阿娘的事情一一道来。
知意听后悲痛欲绝,哭得双眼红肿。
「朝颜,我懂,我娘也是被我爹害死的!」
从知意口中,我才得知她的母亲原是丞相许岑的青梅竹马。
可官场浮沉,许岑最终迷失于名利与美色之间。
知意的母亲生下她后身体虚弱,却迟迟得不到妥善医治。
她父亲一次次推脱拖延,致使知意母亲病重而亡。
母亲去世后,继母入府,虽为嫡女,但日子并不好过。
齐昭垂涎知意美貌,用我娘留下的鲛人泪换来了知意和刑部尚书之位。
原来,知意也同样是齐昭与许岑手中的棋子!
知意泣不成声:「阿梨,你别怕,我也愿做你的棋子!」
直到此刻我才明白,娇纵不过是知意的外壳,善良才是她真正的模样。
第八章
齐昭近来忽然变得异常忙碌。
常常整夜不归,问他去哪,也只是说要外出一阵子。
我和知意心里都明白,齐昭是要去东海了。
近日京城中盛传东海出现了粉色鲛人泪,价值连城。
以齐昭多疑的性格,他定然是要亲自前往东海一趟。
但我清楚,齐昭并非为了那粉色鲛人泪。
而是为了从前的桑梨。
齐昭走得匆忙,把府中事务全都交给了知意。
他一走,我便立刻拜访了丞相许岑。
我悄悄将齐昭贪污受贿、草菅人命的证据交给了许岑。
许岑十分谨慎,在接过证据时还问我。
「你这么做,想要什么?」
「杀母之仇,怎能轻易忘怀!」
许岑冷笑一声:「你的杀母之仇,我为何要帮你报?」
我拿出原本打算送与知意的那颗鲛人泪道:「事成之后,这便是您的了。」
许岑大为惊讶。
「此物怎会在你手中?」
「丞相大人,这颗是我成亲时齐昭送给我的,您不是也拥有不少吗?」
许岑神色骤变:「你怎么会知道?」
「丞相大人不如私下查查,您的好姑爷是否曾私下赠予他人吧!」
我话音刚落,许岑便转身快步离去。
可我心里明白,我的话不过是在齐昭和许岑之间撕开了一条裂痕。
真正能结束这些的是齐昭结党营私的行为。
这中间知意回了趟家。
回来时脸上还带着些许的红肿。
「朝颜,父亲插手了。」
没过两日,许岑就在早朝上弹劾了齐昭。
调换死囚、受贿赂、冤案、错判的种种事情,许岑都写得一清二楚。
圣上大怒,下令许岑五日内查清齐昭所办的冤案、错案。
一时之间朝堂上人心惶惶,百姓中蒙冤的人将丞相府围得水泄不通。
许岑借着皇上的命令,把自己掌管的人都逐一查起。
这一查不要紧,原本属于许岑一派的人竟有一半被齐昭拉走。
气得许岑在府中摔东西砸家具,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事情的发展越来越清晰,齐昭的党羽纷纷倒戈。
齐昭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就差最后一步了!
「知意,你可想好了?」
知意神色沉重:「阿梨,事已至此,我们不能输!」
天还没亮,大理寺门口的登闻鼓就被敲得咚咚作响。
我和知意二人屈膝跪下。
知意手持诉状,语气坚定地说道:「臣妇要状告丞相许岑、刑部尚书齐昭。」
知意的声音不大,却让堂上众人震惊不已。
「臣妇要状告丞相许岑杀害亲妻以求功名,活活让我母亲忧郁而亡,刑部尚书齐昭不顾我嫡妻身份,强行迎娶青楼女子。」
知意的声音再次响起,堂上的大理寺寺卿才露出些许反应。
「告父母可是要受杖刑的,你可考虑清楚?」
知意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脊背却挺得笔直。
「是。」
二十杖落下,知意脖颈上的青筋暴起,汗水顺着发梢滴落,嘴角也渗出鲜血。
我站在一旁,心如刀绞,却什么都做不了。
杖刑结束后,知意瘫倒在地,气息微弱。
可即便如此,她仍不停地重复着。
「臣妇要状告丞相许岑、刑部尚书齐昭。」
第九章
大理寺终于收下了我们的诉状。
许岑的丞相之位、齐昭的刑部尚书之职,一个也保不住了。
一时之间,丞相府与齐府热闹非凡,仿佛烈火烹油。
此事传开后,京中人纷纷传言,许家女儿虽无男儿身,却有男儿胆。
就在事情看似快要落幕时,齐昭回来了。
我在城门处望见他,他策马疾驰,片刻不停,径直入宫而去。
他终于归来,这场风波即将结束。
齐昭清晨便入宫,直到夜幕降临才回府。
知意的房门被齐昭一脚踹开,随之而来的是一连串质问。
「许知意,你可真有本事啊,你就是这样帮我看齐府的?我们是夫妻,你觉得我会出了事你还能安然无恙吗?」
知意抬起头,看向齐昭:「齐昭,当年你与父亲联手强占我的身子,那时的你怎么不替我想一想呢?」
后来你要纳朝颜入府,百般手段哄骗于我,我认了。
可如今我不想做这牢中困兽,我想争上一争,为我自己,也为别人。
齐昭听完并不生气,反而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你以为你争得过我吗?」
我站在窗外看着齐昭愈发狂妄自大。
齐昭,你知道吗?你终将被自己的傲慢所吞噬。
从知意那里出来后,齐昭便立刻赶往我的院子。
「朝颜,这次的事你在其中参与了多少?」
齐昭这样问我并不奇怪,毕竟他一向多疑。
而我最擅长的就是演戏。
我跪在地上,眼角微微泛红。
「阿昭,是许知意拉我去的,她是贵女,而我不过是个青楼女子,又怎敌得过她。」
齐昭沉默不语,似乎在思索什么。
「阿昭,你不信我?」
我抬头望着齐昭的眼睛,满是委屈。
齐昭一把将我扶起,搂进怀里:「我怎么会不信你,但我需要你帮我澄清一些事。」
「你随我入宫吧,向圣上说清楚。」
「好。」
一路上齐昭都在不停地叮嘱我入宫的规矩。
我频频应声附和。
马车停下,齐昭抓住我的肩膀,神情凝重。
「朝颜,你我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齐昭跪在御书房外,我跪在御书房内。
「抬起头来。」
我缓缓抬起眼眸,任由圣上审视。
「确实不错,怪不得齐昭会将你从青楼赎出。」
圣上面无波澜地说道,让人难以揣测他的心意。
见我不作声,圣上又问。
「你就没有话要说?」
「圣上可愿与我谈一笔交易?」
出了宫门,齐昭急切地询问。
「圣上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圣上只问了我是否被你胁迫,其他并未多言。」
齐昭听后才稍稍安心,挥手道。
「回府!」
归来的齐昭仿佛换了个人。
搭棚赈灾,广结善缘,一时间风评大变。
短短半月之间,便从人人唾骂变成众口称赞。
那个名震朝野的齐昭回来了。
我问齐昭为何?为何事情解决得如此迅速?
齐昭不禁轻笑。
「那些人并不知情,他们只知道谁对他们好,谁便是好人。」
知意得知此事,气得几乎要将黄花梨木床砸碎。
「这世上难道就没有人能管得住这些狂妄之徒吗?」
我轻轻握住知意的手。
「别着急,我们静待他自食其果。」
第十章
齐昭为了让众人知晓他的善行,竟请了说书人在酒楼茶馆四处宣扬。
白花花的米面竟在半月之间从未断过。
有人说刑部尚书齐昭心地善良,乐于助人,是个难得的好官。
也有人质疑半个月的白粥耗费的银两,实则是百姓的血汗钱。
一时之间,关于齐昭的评价变得极为两极。
可那些贪污的嫌疑却越发明显。
齐昭对此却毫不在意。
「这些愚民懂得什么?我的善行只会被人铭记。」
在齐昭看来,这些议论不过是耳边风,但圣上却听进了耳里。
革职的圣旨接连不断地下达,前后共有三道。
从刑部尚书降为知县,这天壤之别的落差让齐昭措手不及。
他接连上奏,可奏折是否送到了圣上手中,无人可知。
齐昭无奈,只能求知意带他去见丞相许岑。
可如今的许岑自身都难保全。
齐昭不肯认输,不甘心自己多年的心血就这样付诸东流。
「朝颜,我送你入宫吧。」
齐昭说出这句话时神色平静。
我满是疑惑:「阿昭,你是要将我送出府吗?」
齐昭眼中泛着泪光,一脸苦涩。
「朝颜,只有这样我才能重新崛起,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永远在一起,你也不想看着我身败名裂,对吗?」
齐昭的话让我动摇了。
身败名裂又算得了什么,我要和你一起堕入地狱。
被送进宫的前夜,知意来看了我一面。
满是忧虑地叮嘱道:「朝颜,伴君如伴虎,万事一定要当心。」
看着眼前的知意,就如同看见了我的阿娘。
「好。」
知意紧紧握住我的手。
「我等你回来。」
虽说我是臣妻,可齐昭执意将我送来,自然会把所有事情安排妥当。
我的身份是许岑养在外的庶女,因此宫中无人知晓我还曾嫁人。
入宫当日,我便被封为贵人,住进了圣上亲赐的漪澜殿。
自打我搬进这漪澜殿,圣上却从未踏足此处一步。
后宫之人势利,见我不受宠,自然不愿尽心服侍。
御花园莲池边的风,像极了海边吹来的风,带着孤寂。
不同的是,如今我的身边多了位皇帝。
「在宫中可还习惯?」
此刻的圣上,少了些许平日的威严。
「习惯。」
见我没有多言,圣上转过身来注视着我。
「你的眼睛,依旧和从前一样清澈。」
圣上的话显得有些突兀。
我疑惑地眨了眨眼。
「我们以前认识?」
圣上没有回答,只是转身欲离开。
临走时,他说了一句:「我叫容景,记住了。」
回到漪澜殿,我始终不解其中缘由。
自己先是在园中偶遇容景。
随后他的话语更是奇怪,我努力回想,却始终想不起半分过往。
我和容景之间似乎有着某种难以言说的联系。
也罢,或许在我眼中,他早已把我当作外人。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远比想象中更加扑朔迷离。
容景开始频繁出入漪澜殿。
起初只是来用膳,后来渐渐留宿。
不同于旁人的是,
容景从未碰过我。
夜深人静时,他总是独自睡在殿外的长椅上。
可宫中的流言蜚语却愈演愈烈。
因容景对我的独宠,我成了众目睽睽下的焦点。
第十一章
入宫以来,我和皇后之间的交情并不深厚。
因此当她派人相邀时,我并未多加防备。
可我不主动树敌,并不代表别人不会对我心生敌意。
皇后已经将目光锁定在我身上。
未央宫内,皇后一见我便热情地拉着我的手寒暄家常。
事有反常必有蹊跷,皇后的举动显然别有用意。
但我并不打算退缩,决定顺水推舟,看看容景究竟如何看待我。
皇后端起桌上的茶盏递向我,我伸手去接,她却突然松开了手。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鎏金茶盏摔得粉碎。
皇后脸色骤变,立刻厉声斥责。
「你好大的胆子,这可是皇上赐予本宫的彩滴鎏金盏,你竟敢将其打碎,居心何在?」
「贵人既然毁了圣上赐予本宫的器物,不如就在未央宫跪上半个时辰,以示惩戒吧。」
此时的皇后神情平静,上位者的威严在这一刻显露无遗。
我只是个低微的贵人,皇后的话又岂敢有半分违逆。
我跪在未央宫坚硬的地砖上,寒意一点点渗入膝盖。
冷得刺骨。
未央宫里人来人往,所有人都在注视着我。
看着这个被圣上宠爱的女人当众失了体面。
容景来得很快。
见我还跪在地上,脸色阴沉地斥责皇后。
「皇后连一个小小的贵人都容不下了吗?」
容景点到即止的话语却让未央宫众人惊恐不安。
我拉住容景的衣袖,低声说。
「容景,我的腿真的疼。」
容景转身,弯腰将我轻轻抱起。
「回漪澜殿。」
我靠在他肩头,望见身后坐在地上的皇后。
其实我跪的时间并不长,膝盖也并无大碍。
可容景却闹得沸沸扬扬。
宫中太医一个个被他唤来。
直到最后一个太医说我不需多加调理,他的神色才缓和了些许。
忽然,容景半蹲在我床前,盯着那泛红的膝盖,满眼担忧。
「皇后要罚你,你就不能反抗吗?」
我抬眸看向容景,目光与他对上。
「容景,我真的没事。」
容景没有回答我,低头像是在自语。
「对你来说,我们之间不过是一场交易,是吗?」
「朝颜,你真的没有心吗?」
容景死死地盯着我,眼中仿佛在渴求着什么。我读不懂他,也不想深究。
可就是那一夜的拥抱,让我彻底陷入泥沼。
前朝后宫,人人都知晓我被皇上格外宠爱。
连引荐我入宫的齐昭也因此得了恩典。
齐昭从原本的知县直接升了两级。
虽说仍旧是个小官,但做官的人哪个不是见风使舵之辈?
圣上都未曾追究,其他人自然也闭口不言。
后宫中我得宠,前朝齐昭的地位也悄然回升。
这中间,知意借探望庶妹的理由来看过我一次。
她说齐昭明日约我在御花园见面。
我点头应下,她却神色忧虑。
「朝颜,齐昭和许岑的关系似乎越发亲密了,你要小心些。」
我安抚她不要多想,劝她保重自己才是要紧事。
齐昭站在御花园的亭子下,神采飞扬。
与前段时间的落魄判若两人。
我走近时,他迎上来:「朝颜,你来了。」
我挥手让身边的宫女退下。
齐昭顿时放开了手脚,一把将我揽入怀中。
「朝颜,你受苦了。」
看着他装模作样的模样,我心中只觉厌恶。
「朝颜,容景待你可好?」
「圣上待我很好,你放心便是。」
「好,只要你能在后宫稳住位置,我在朝堂上才有依靠。」
齐昭的真面目在这一刻暴露无遗。
我只能装作一无所知,必须让齐昭相信我仍在他掌控之中。
「阿昭,你什么时候接我出宫?我真的待不下去了。」
齐昭将我揽入怀中轻声安抚。
「再等一等,再等等。」
第十二章
齐昭离开后,容景从树影里走了出来。
「皇上都听到了?」
「听到了,以后别再见他了。」
说完,容景转身离去,临走前我似乎听见了一声冷笑。
原本这件事我没太在意,但夜里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容景躺在长椅上,目光紧锁着我。
我实在受不了他的注视,忍不住开口。
「容景,我哪里不对劲吗?」
容景点点头,起身向我走近。
「今夜我要睡床。」
「那我去睡长椅。」
我抱起被子准备离开,却被容景一把拉住。
「你也睡床上。」
我和容景并肩躺在床上,中间仿佛隔着一条鸿沟。
谁都没有说话,也无人知晓彼此的心思。
这一晚,我们真正意义上同床共枕。
清晨醒来时,容景早已上朝去了。
奇怪的是流水一样的赏赐搬进了漪澜殿。
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想大抵是容景昨夜睡得安稳心情好的缘故。
有了容景这样坚固的靠山,我在后宫的地位越来越稳固了。
稳固到齐昭起了杀心。
齐昭再次约见我,与上次不同的是他给了我一样东西。
一包药,一包毒药,一包让容景命丧黄泉的药。
「朝颜,将它放进圣上的膳食中。」
齐昭的胆子真大啊,他竟然让我给容景下毒。
「阿昭,我害怕。」
齐昭安慰道:「别怕,事成之后整个天下就是我们的了。」
我对他虚与委蛇,终究还是接了下来。
齐昭和许岑终究是入了局。
容景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
竟在早朝上吐了血,随后昏迷了过去。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人心惶惶。
风雨骤来,这上京的天就如同这风雨一般飘渺。
知意当初在大理寺告父之事虽说是传得沸沸扬扬,可当时我们的目标只是齐昭。
许岑只不过是顺手牵羊,当时他的处置并不严重。
当时留着他就是为了让他和齐昭犯下不可饶恕之罪。
果然他们两个真真是没有让我们失望。
许岑当丞相已有多年,朝堂上多的是他的人。
贼人野心勃勃,已然暴露无遗,眼下正是最好的时机。
御书房内,许岑立于容景身前。
「臣思虑再三,圣上龙体欠安,不如早日禅位以保康健。」
许岑言辞恳切,却令容景怒火中烧,喘息不止。
「许岑,你如此行事,就不怕牵连满门吗?」
许岑冷笑一声,语气毫不迟疑。
「您若不在了,这天下便是我的,你觉得你还能翻身?」
「我若死了,你便是史书中的乱臣贼子,遗臭万年,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容景此言,确实让许岑怔住片刻。
但大势已成,岂能回头?
「史书所载不过是胜利者想让人看到的模样,真相如何,由他们书写罢了,圣上,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容景神色平静,反问一句。
「是吗?」
话音未落,殿中侍卫一拥而上。
许岑败北,败得彻底。
然而自始至终,齐昭未曾现身。
不过没关系,许岑并非等闲之辈,怎会毫无准备。
他与许岑私下往来的信件被官府查获。
齐昭跪在宫门前,竭尽全力高声喊道。
「圣上,臣冤枉啊!」
「圣上!」
声声泣血,句句悲怆。
可宫门森严,怎是他能够轻易闯入的!
第十三章
一切终于迎来了终结。
「朝颜,你真的要离开吗?」
容景站在我面前眉头紧锁。
「容景,我们之间只是交易,别无其他。」
容景紧紧攥住我的手腕,声音有些发颤。
「朝颜,留下来,好不好?」
我轻轻握住他的手,低声道。
「容景,我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
出了宫门后,我便回到了齐府。
受了惊吓的齐昭见到我,仿佛抓住了唯一的希望。
「朝颜,你救救我,看在从前的情分上救救我。」
看着眼前神志不清的齐昭,心中竟生出几分快意。
齐昭手中的剑泛着幽蓝的光,就像当年刺向阿娘的那一剑一样明亮。
「朝颜,是你,对吗?」
「从你第一次走出宫门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对吗?」
「你,到底是谁?」
长剑抵在我的颈边,却迟迟没有落下。
望着眼前慌乱的齐昭,我不由得轻笑出声。
「齐昭,靠鲛人泪换来的前程终究是走不长远的!」
齐昭往后退了几步,神情惊惶。
「你是桑梨,对吗?」
见我没有回应,齐昭继续说道。
「你没有死,是吗?」
「对,我没死,我来找你来了!」
齐昭手中的剑越握越紧,语气中带着讽刺与怀疑。
「朝颜?桑梨?」
「我早该想到的,我早就该想到的!」
「难怪那段时间京城传言东海出现了鲛人泪,原来是你放出的消息。」
我一步步走近齐昭,胸口的恨意几乎将我吞噬。
「朝颜是我,桑梨也是我,因为我无论以何种身份出现,目的只有一个——你的性命。」
「从你踏入我设下的局开始,我就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连命也无所谓了。」
「齐昭,我现在站在你面前,你敢动手吗?你真的敢吗?」
齐昭沉默不语,目光游移,像是在权衡什么。
我心里清楚他在犹豫,而我也在赌。
赌他不会杀我,赌他还需要我为他的前路铺垫。
「来人,快叫人进来。」
齐昭对着门外高声喊道。
门被推开,走进来的却是知意。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不可以来吗?还是说你根本没想到我会出现?」
知意嘴角轻扬,语气中带着一丝讥讽。
「齐昭,如今你已是穷途末路,再挣扎也无济于事了。」
齐昭对知意的话毫不在意,眼神在我和她之间来回扫视。
「你们两个……」
「呵,果然最毒不过妇人心!」
「但桑梨,别忘了,你的命还捏在我的手里。」
齐昭的剑缓缓贴近我的脖颈,神情冷静得令人胆寒。
可我心中早有准备,袖中的簪子早已滑入掌心。
「啊!」
刺耳的尖叫划破寂静的夜。
齐昭手中的剑猛然脱手落地,双手死死捂住下身。
血从指缝间缓缓滴落,染红了地面。
从始至终成因它,败也因它。
我找来大夫为齐昭止住了血,他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就死去呢。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齐昭满身污垢地躺在干草堆上。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坐起身。
见到是我,齐昭冷笑着开口。
「怎么,又来看我了吗?桑梨,你可知道擅自囚禁朝廷命官会招来什么后果?」
有时候,齐昭那份自信确实令人佩服。
「齐昭,你还不明白吗?想要你的命的人不止我一个。」
齐昭嘴角挂着冷笑。
「还有许知意对吧?她恨我,恨我让她在婚前失贞,可那一次分明是她父亲许岑亲手将她送进了我的房间。」
「许岑不过是想借机牵制我罢了。」
「齐昭,除了圣上,谁还能有这般手段。」
齐昭摇头喃喃自语。
「不可能,我将鲛人泪献给了圣上,这怎么可能……那样珍贵的东西连圣上都没有。」
「齐昭,能用钱换来的终究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这一点你永远不会懂。」
「如今的你,甚至连街上的乞丐都不如。」
「你的报应还没来呢。」
齐昭伸手抓住我的衣角。
「桑梨,难道你不想你阿娘吗?」
如今的齐昭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而我是唯一能拉住他的人。
我低头望着他。
「你能把我阿娘还给我吗?」
齐昭连忙转过身,急切地开口道。
「桑梨,你放了我,我告诉你阿娘在哪?」
我用力甩开齐昭的手,语气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可我找到了我的阿娘。」
一瞬间,齐昭双眼瞪得极大,结结巴巴地说着。
「怎么可能,你怎么知道?」
「齐昭,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真的能算无遗漏吧。」
齐昭瘫坐在地上,不停念叨着。
「不会的,不可能的。」
可齐昭不知道的是,在我和知意联手的那一刻起,我们就一直在推测。
猜齐昭不会杀我阿娘。
猜齐昭会为了鲛人泪救下她。
果然不出所料,我们在京郊外发现了齐昭的秘密宅院。
那里有数人把守,每隔一段时间,齐昭都会亲自前往。
我在那座宅子里闻到了阿娘的气息。
我和知意趁机将齐昭引出京都,终于见到了阿娘。
那时的阿娘满身伤痕,见到我的第一眼就痛哭失声。
她在庆幸,庆幸我平安无事,庆幸我如今已不再软弱。
可她却没有选择离开。
她说在齐昭彻底失去权势之前,事情还远未结束。
她不能走,必须有人牵制住齐昭的注意力。
走出地牢的那一刻,最先看到的是阿娘和知意。
她们一直在等我,等着一起回那个家。
「阿娘,我们回去吧。」
「娘,我们回家。」
「好,我和知意、阿梨一起回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