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我跟你说个好事儿！"

周五下午，我正在单位打卡下班，手机突然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是三年没联系的老同事赵建军。

我跟赵建军在一家国企共事了八年，他是技术部主管，我是行政科的普通职员。

去年春节后，他突然辞职了，说是要出去闯荡一番。

当时整个办公室的人都觉得他疯了——四十多岁的人，放着稳定的铁饭碗不要，跑去折腾什么。

"老赵？"我有点意外，"你现在在哪儿发财呢？"

电话那头传来他爽朗的笑声："发财谈不上，但确实找到条路子了！老张，咱们认识这么多年，我今天找你，是想带你一起赚钱。"

我心里一紧，笑着说："你可别拿我开玩笑，我这点工资刚够养家糊口的。"

"我是认真的！"赵建军的声音透着一股兴奋，"我现在跟几个朋友合伙开了家餐馆，就在市中心最繁华的那条美食街上。店面三百多平，装修花了一百多万，现在生意火得不得了！"

"每天中午晚上都爆满，翻台率特别高。我们几个股东算了算账，按照现在这个势头，一年下来每个人至少能分五十万！"

五十万！

我握着手机的手微微一紧。

我在单位干了十二年，现在一个月到手也就五千多块。一年下来，扣掉各种开销，能存下两三万就不错了。

五十万，那是我不吃不喝干十六七年才能攒下的数字。

"老张，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赵建军的声音带着一种笃定，"我当初辞职的时候，你们都觉得我疯了对吧？但你看看现在，我这不是干得挺好的吗？"

"咱们这个年纪，在体制内熬到头也就是个科长，一个月七八千块钱，有什么意思？趁着还年轻，出来拼一把，说不定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他的话像一把火，点燃了我心里某个角落。

说实话，我不是没想过离开单位。这些年看着身边做生意的朋友一个个买车买房，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但每次这种念头一冒出来，我就想起家里的妻子孩子，想起每个月要还的房贷，想起父母的养老，这些现实就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所有冲动。

"那个……"我试探着问，"入股需要多少钱？"

"不多，三十万。"赵建军说得很轻松，"我们现在一共六个股东，按照股份分配，每人出三十万。老张，这钱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你在单位干了这么多年，手里应该有点积蓄。"

三十万。

我脑子里飞快地算了一下账。这些年我和妻子省吃俭用，加上父母给的一些，手里确实攒了三十多万。

这笔钱，我们原本是打算留着给儿子用的。

"老赵，这个事儿……我得回去跟我爱人商量商量。"我没有立刻答应。

"行行行，你先跟嫂子商量。"赵建军很爽快，"不过老张，机会难得啊。我跟你说实话，这个股份本来是留给另一个朋友的，但他前两天突然说资金周转不开。"

"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我不能看着你在单位里混日子对吧？这次你要是不抓住机会，以后想进来都难了。"

挂了电话，我骑着电瓶车往家赶，脑子里一直在想这件事。

三十万，换一个年入五十万的机会，怎么算都划算。

更何况，赵建军这个人我了解，虽然爱高调了点，但为人还算正派。他既然敢辞职出来干，肯定是有把握的。

01

晚上，我跟往常一样，在小区门口的菜市场买了点菜，然后回家做饭。

我妻子王敏在一家私企做会计，每天下班比我晚，所以家里做饭的活儿基本都是我干。

炒了两个菜，煮了米饭，六点半，王敏准时推门进来。

"今天做什么好吃的了？"她换了鞋，走到餐桌前看了看，"哟，今天还炒了你最爱吃的鱼香肉丝呢。"

我盛了两碗饭，把菜端上桌，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赵建军的事说出来。

"今天老赵给我打电话了。"我夹了口菜，装作随意地说。

"老赵？"王敏愣了一下，"就是那个辞职的赵建军？他找你干什么？"

"他现在开了家餐馆，生意挺好的。"我斟酌着用词，"他说想找我入股，一年能分五十万。"

筷子"啪"的一声掉在了碗里。

王敏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着我："他让你入股？要多少钱？"

"三十万。"

我妻子没说话，就这么盯着我看了足足五秒钟。

"吃饭。"她拿起筷子，低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吃完饭再说。"

这顿饭吃得特别安静。

平时我们俩总要聊聊今天单位发生的事，或者说说儿子在外地上大学的情况。但今天，两个人都闷头吃饭，谁也没开口。

吃完饭，王敏收拾碗筷，我去厨房洗碗。

等我洗完碗出来，她已经坐在沙发上，桌上摆着我们家的存折和一沓银行卡。

"你过来。"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我心里有点发虚，走过去坐下。

"老张，咱们结婚十五年了，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王敏的声音很平静，"你今天跟我说这个事，不是在征求我的意见，而是已经心动了，对不对？"

我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咱们家现在有多少钱，你心里有数。"她拿起存折，"这里是三十二万，是咱们这些年省下来的全部积蓄。"

"儿子虽然已经上大学了，但还有研究生要读，以后结婚买房都要钱。你爸妈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指不定哪天就要用钱。咱们的房贷还有八年才还完，每个月三千多。"

"你再算算，要是把这三十万拿出去，咱们还剩什么？"

"可是……"我忍不住辩解，"老赵说了，一年能分五十万。这么算下来，半年多就回本了，后面都是纯赚的。"

"他说能分五十万，你就信了？"王敏的声音突然提高，"老张，你在单位干了十二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

"做生意哪有那么容易？要是开餐馆真能年赚五十万，满大街的人都去开餐馆了！"

我有点不服气："老赵当初辞职的时候，咱们都觉得他疯了。可你看看人家现在，不是干得挺好的吗？人家至少敢拼敢闯，不像我，在单位这么多年还是个小职员。"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王敏的眼睛红了，"你嫌我拖累你了？你觉得我拦着你发财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有点慌。

"那你是什么意思？"她站起来，声音有点哽咽，"老张，我跟了你十五年，生孩子、带孩子、上班、做家务，我哪一样没做到？"

"就因为我劝你别冲动，你就说我拦着你发财？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这三十万打了水漂，咱们一家人怎么办？"

看着妻子流眼泪，我心里也不好受。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拉着她坐下，"我就是……就是觉得咱们这辈子好像就这样了。每天上班下班，一个月几千块钱，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王敏擦了擦眼泪，叹了口气："老张，咱们家虽然不富裕，但日子过得踏实。你有稳定的工作，我也有收入，儿子健健康康，这不就是幸福吗？"

"你非要去冒那个险，万一出了问题，咱们连现在这个日子都过不上了。"

"再说了，"她拿起手机，"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回答我。"

"第一，赵建军开的这个餐馆，你去实地看过吗？"

我摇摇头。

"第二，他说有六个股东，另外五个人你认识吗？"

我继续摇头。

"第三，餐馆的营业执照、财务报表、股权协议，你看过吗？"

我还是摇头。

"最后一个问题，"王敏看着我的眼睛，"他为什么不找别人，偏偏找你？你们三年没联系，他突然打电话来，说有这么好的机会，你不觉得奇怪吗？"

她的这几个问题，就像几盆冷水，浇在了我头上。

是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因为老赵一个电话，就要把全部家当拿出去赌一把。

这不是投资，这是拿家人的生活做赌注。

"你说得对。"我点点头，"是我太冲动了。"

"我不是说不让你去，"王敏拉着我的手，"但你至少要先去实地看看，了解清楚情况再做决定。如果真是好项目，我砸锅卖铁也支持你。"

"但如果只是听人家一面之词，就把钱拿出去，那我肯定不同意。"

那天晚上，我们俩聊到很晚。

王敏帮我分析了各种可能的风险：餐饮行业竞争激烈，店铺位置再好，也可能经营不善；赵建军虽然是老同事，但谁也不知道他现在的真实情况；就算餐馆真的盈利，分红也不可能这么高……

听着她的分析，我心里的冲动渐渐冷却下来。

第二天一早，赵建军就打来电话催我："老张，考虑得怎么样了？我跟你说啊，已经有好几个人找我了，都想入股。你要是再不定下来，这个名额我可就给别人了。"

我深吸一口气："老赵，这个事儿我还得再想想。要不你把餐馆的地址给我，我过去实地看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老张，你这是不信我？"赵建军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高兴，"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我还能骗你不成？"

"不是不信你，就是想去看看嘛。"我赔着笑，"毕竟是三十万，不是小数目。"

"行吧，"赵建军的语气有点冷，"那你周末过来吧，我在店里等你。"

他给了我一个地址，说完就挂了电话。

周六上午，我按照地址找过去。

那确实是市中心的美食街，人流量很大。但我沿着街道走了一圈，根本没看到赵建军说的那家三百平米的大餐馆。

我打电话给他，响了很久才接通。

"老赵，我到地方了，但没找到你的店啊。"

"哦，"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心虚，"那个……店面还在装修，现在还没正式开业。你看到美食街东头那个施工围挡了吗？就是那里。"

"还在装修？"我愣住了，"你不是说生意火爆，每天都爆满吗？"

"那个……是这样的，"赵建军支支吾吾地解释，"我说的是另一家老店，这家是新开的分店。老店生意太好了，所以我们决定再开一家。"

"你现在让我投资的，是这家新店对吧？"

"对对对，新店的潜力更大！"他的声音又兴奋起来，"老店已经上了正轨，不缺钱了。新店才是最好的投资机会！"

我看着眼前的施工围挡，心里凉了半截。

"那老店在哪？我想去看看。"

"老店啊……在郊区，有点远。"

"多远？我开车过去。"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

"老赵，你到底在搞什么？"我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老张，你怎么这么多问题？"赵建军突然急了，"不就是三十万吗？你要是信我，就直接把钱打过来。不信的话，就算了！"

"那算了吧。"我深吸一口气，"这钱我不投了。"

"不投？"他冷笑一声，"老张，我跟你说实话吧。我现在急着用钱，好几个人都等着入股呢。你不投拉倒，别耽误我办事！"

说完，他直接挂了电话。

我站在美食街上，吹着冷风，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有点庆幸，也有点失落。

庆幸的是，我没有冲动地把钱拿出去。失落的是，一个认识多年的老同事，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回到家，我把情况跟王敏说了。

她听完，叹了口气："我就说嘛，哪有这么好的事。他要是真有赚钱的生意，还用得着到处拉人入股？"

"算了，这钱咱们不投了。"我摆摆手，"还是老老实实存着吧。"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开了家餐馆，生意火爆，数钱数到手软。

醒来的时候，窗外天还没亮，妻子在旁边睡得正香。

我看着她的睡脸，突然觉得，能有个理性的妻子，是件多么幸运的事。

02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半年后。

这半年里，赵建军再也没联系过我，我也没主动找他。

那三十万，我们按照原计划存了定期，一家人的日子还是和从前一样平淡。

直到那天下午，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