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10点，我刚加完班回到出租屋，妈妈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小慧啊，跟你说个事。你弟弟要结婚了，女方家要30万彩礼，加上买房首付还差10万，你爸妈这边凑了20万。你手里不是攒了些钱吗？先拿出来给弟弟用着，等以后有钱了再还你。"

我脑子嗡的一声。

妈说得轻巧，可我手里这30万，是我大学毕业七年，一分一分攒下来的全部积蓄。

2016年刚工作那会儿，月薪才3500，扣掉房租800、水电100、吃饭1000，每个月能攒下500就不错了。那时候住的是城中村的隔断间，夏天热得像蒸笼，冬天冷得钻被窝都打哆嗦。

2017年跳槽，工资涨到5000，我开始每月攒1000。那一年，我连件像样的冬天大衣都舍不得买，穿的都是大学时候的旧衣服。

2018年，我考下了会计师证，工资涨到7000。为了考这个证，我报了培训班，花了2万块，心疼得好几天睡不着觉。

2019年升职，工资破万了，每个月能攒下4000。这一年，我开始有了点积蓄，但还是不敢乱花钱。同事们周末约着去商场逛街，我总说有事推脱。其实就是怕花钱。

2020年疫情那年，公司效益不好，工资降了一些，但我咬牙坚持攒钱。那时候朋友圈里好多人晒旅游、晒美食，我只能默默点赞，自己还在啃着便利店的打折便当。

就这样，七年时间，我攒下了30万。

这些钱，每一分都浸透了汗水和委屈。我想着，等攒够了钱，就能在这个城市站稳脚跟，买个小房子，有个属于自己的家。

可现在，妈妈一句话，就要我把这七年的努力全部交出去。

"妈，我自己也要生活，也要考虑将来……"我的声音有些发颤。

"你一个女孩子家，嫁出去就是人家的人了，要那么多钱干啥？"妈的声音有些不耐烦，"你弟弟可等着呢，人家女方催得紧。你姐姐不帮弟弟，还指望谁帮？再说了，你现在一个月工资上万，这点钱算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妈，我可以给5万帮弟弟，但30万真的拿不出来。我也快30了，也要考虑自己的婚事……"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爸的声音，很冷很硬："5万？你这是打发要饭的呢！你弟弟娶媳妇这么大的事，你就这么点心？枉费我们把你养这么大！"

"爸，不是我没心，是我真的……"

"行了，别说了。"爸打断我，"你要是只愿意出5万，那这个钱我们也不要了。从今往后，你爱回不回家，这个家里也没你的位置了。你弟弟的婚礼，你也别来了！"

啪嗒一声，电话挂了。

我拿着手机，整个人都僵在那里。室友小美正在厨房做夜宵，探头问我："姐，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我摇摇头，说不出话来。

那天晚上，我一夜没睡。躺在床上，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这些年的画面。

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爸妈做小生意，每天起早贪黑。但即便这样，弟弟想要什么，爸妈都会想办法满足。他要买游戏机，妈就省下买菜的钱给他买。他想穿名牌鞋，爸就连夜去摆地摊挣钱。

而我呢？想买本课外书，妈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想学钢琴，爸说："家里哪有那个闲钱？你弟弟还要上补习班呢。"

高考那年，我考上了本市的大学，但家里说供不起，让我去读大专。我不甘心，自己打工挣学费，硬是把本科念了下来。

大学四年，我没向家里要过一分钱。暑假打工，周末做兼职，靠着奖学金和助学金熬了过来。

毕业那年，弟弟考上了外地的二本。爸妈二话不说，卖了家里的老房子，给他凑学费，还每个月给他2000生活费。

而我呢？毕业就得自己找工作，自己租房子，连买套正式上班的衣服都得精打细算。

这些年，我没有抱怨过。我想着，只要靠自己努力，总能过上想要的生活。

可现在，他们却要我把这七年的所有努力，拱手交给弟弟。

第二天早上，我打开手机，发现家族群里多了好几条消息。

三姑："小慧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自己有钱不帮弟弟，这是姐姐该做的事吗？"

二舅："就是，一家人还分那么清楚干什么？30万而已，以后弟弟发达了还能亏了她？"

表哥："有的人啊，翅膀硬了就忘本。"

我看着这些消息，心里又气又委屈。我想解释，想说清楚这30万对我意味着什么，但手指在屏幕上停了又停，最后还是放弃了。

算了，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中午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被踢出家族群了。给爸妈发微信，显示"对方开启了朋友验证"。

就这样，我被整个家族孤立了。

一个月后，弟弟结婚。我是从表姐的朋友圈里看到的——他们办了20桌酒席，场面很热闹。照片里，爸妈笑得很开心，亲戚朋友围了一桌又一桌。

只是，没有我。

那段时间，我像丢了魂似的。白天上班，机械地处理着手头的工作。晚上回到出租屋，就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发呆。

男朋友志强来找我，说想和我谈谈。

我们在楼下的咖啡馆见面。他点了两杯咖啡，犹豫了很久，才开口："小慧，我们的事……我爸妈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们听说了你家的事。"志强低着头，不敢看我，"我爸妈说，你家这情况……要是以后结婚了，你家可能还会……"

"还会要钱，是吧？"我替他说完了。

志强尴尬地点点头："小慧，不是我……我也很为难。我爸妈就我一个儿子，他们辛辛苦苦攒了点钱，也是想让我们以后过得好一点。如果你家总是……"

"我明白了。"我站起身，"那就这样吧。"

志强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我答应得这么干脆。他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走出咖啡馆，我深吸了一口气。秋天的风有些凉，吹在脸上，像刀子一样。

一个月之内，我失去了家人，失去了男朋友，失去了所有以为可以依靠的人。

那天晚上，室友小美买了酒和卤菜回来。她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地陪我喝酒。

喝到一半，她突然说："姐，我跟你讲个事。"

"什么事？"

"我家也重男轻女。"小美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我上大学的学费是自己打工挣的，我弟上大学，我妈每月给3000生活费。我毕业了在这边工作，我妈让我每月往家打2000，说是补贴家用。我弟毕业了啃老，我妈还每月给他钱花。"

"那你怎么办的？"

"我搬出来了。"小美说，"我跟我妈说，我自己养活自己，家里的事我不管了。我妈气了一年多，天天打电话骂我没良心。但我就是不回去，也不给钱。后来，她也就不闹了。现在我们关系反而好了，她也不再管我要钱了。"

小美看着我，认真地说："姐，你也得为自己想想。你没做错什么，为啥要把自己搞成这样？"

她的话，像一束光照进我心里。

是啊，我为什么要为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第二天，我做了一个决定：用这30万投资自己。

我去报了高级会计师的培训班，学费8万。又报了MBA的在职研究生，学费12万。剩下10万，我存起来做应急储备。

那段时间，我白天上班，晚上上课，周末写论文。每天只睡五六个小时，累到眼睛都睁不开。

有时候半夜醒来，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会突然觉得很孤独。但转念一想，这世上能依靠的，也就只有自己了。

2021年6月，我考下了高级会计师证。拿到证书那天，我一个人去吃了顿火锅，点了最贵的套餐，喝了一瓶啤酒。

那是这两年来，我第一次觉得，生活还有点盼头。

凭着这个证书，我跳槽到了一家上市公司，年薪直接涨到30万。

2022年7月，我拿到了MBA学位。公司升我做了财务经理，年薪涨到40万。

这两年，我彻底变了个人。以前那个唯唯诺诺、什么都依赖别人的我，已经不存在了。

我学会了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面对所有的困难。我不再需要任何人的认可，也不再害怕任何人的否定。

这两年，我没有联系过家里，家里也没人找过我。我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

直到2023年9月的一个下午，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是李慧吗？我是你弟弟。"

电话那头，是弟弟的声音，听起来很慌张。

我愣了一下："什么事？"

"姐，爸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