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姨夫，年轻的时候跟着三跑了，从此渺无音讯，三十多年来再没回来过，姨妈一个人带着5岁的表姐艰难度日。 去年深秋的一个傍晚，他突然出现在村口老槐树下，瘦得颧骨突出，灰扑扑的外套裹着佝偻的身子，手里攥着个磨掉皮的帆布包——那是三十多年前他离家时背的同款。 推开那扇掉漆的木门时，院子里的杂草已经没过膝盖，屋檐下的燕子窝空了三年——姨妈走的那年春天，最后一窝雏燕也没再回来。 当年他跟着那个女人去浙江时，对方还拖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他们在城郊租了间民房，他白天在工地搬砖，晚上给女孩洗尿布，以为日子会像脚手架上的太阳一样越爬越高。 直到五年前那场雨夜，十六岁的儿子骑着摩托车撞在护栏上，ICU的灯灭时，女人抱着他哭了三天，第四天就收拾行李，跟着早已成年的女儿嫁去了南方——那个他一手带大的女孩，走时连头都没回。 空荡荡的出租屋里，只剩下他和一墙的奖状——那是他给儿子买的，如今蒙着厚厚的灰。这时他才想起，三十多年前，家里也有个等他回家的女人，和一个会奶声奶气喊爸爸的小姑娘。 村里的老人们聚在晒谷场议论，王婶叹着气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三姑婆抹着眼泪劝表姐：“你爹苦了一辈子，现在孤零零的……” 可这世上，有些债真的能用“后悔”还清吗？表姐在电话里声音发颤，说上周回去给他送了床棉被，他攥着被角哭到打嗝：“爸知道错了，你让爸赎罪……” 挂了电话，她蹲在工厂宿舍楼下，看着手机里姨妈抱着5岁的她在老槐树下的照片，眼泪比当年掉得还凶。那些年，姨妈靠缝补浆洗供她读完初中，冬天冻裂的手泡在冷水里，从来没喊过一声苦——这些，那个男人凭什么用一句“后悔”就抹平？ 现在他每天坐在老槐树下，看着放学的孩子发呆，口袋里装着皱巴巴的零钱，想给路过的小孩买糖，却没人愿意靠近。 三十多年前，姨妈就是在这棵树下，抱着5岁的表姐等他到天黑；三十多年后，他终于回来了，却再也等不到那个会笑着递给他毛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