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个亲戚是副市长,还有七天就要退休了。突然接到纪委的通知,让他到省里一趟。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平静,可放下手机时,他捏着听筒的指节都泛了白。舅妈说,他坐在沙发上愣了足足十分钟,烟抽了一根又一根,平时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被他抓得乱糟糟的。他站起来,走到书房,打开最下面的抽屉,翻出一个旧公文包。 我有个亲戚,在市里当副市长,还有七天,就该正式退休回家带孙子了。 周三下午三点多,他正在客厅看退休后的旅游攻略,手机突然响了,是省纪委的电话,让他明天去省里一趟。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着挺平和,可他挂电话的时候,我舅妈说,看见他捏着手机的指节都发白了,像是使劲攥着块冰。 他没说话,走到沙发边坐下,从茶几抽屉里摸出烟盒——平时他早戒了,说要带孙子得注意身体,这会儿却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灰掉在深色的裤子上,他也没像往常那样赶紧拍掉。 客厅的挂钟滴答滴答走,舅妈数着,他就那么坐着愣了十分钟,平时出门前要对着镜子梳三遍的头发,被他抓得像个鸡窝,露出的头皮在灯光下看着有点晃眼。 后来他站起来,脚步有点沉,往书房走。 书房门没关严,舅妈从门缝里看见,他蹲在书柜最下面那个抽屉前,翻了半天,找出个深蓝色的旧公文包;那包还是他刚当副县长时单位发的,边角磨得都发白了,拉链头掉了一小块漆,露出里面的黄铜色。 舅妈说她当时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想问句“找啥呢”,又没敢开口,只是看着他把公文包放在书桌上,手指在包面上轻轻摩挲,像是在摸块烫手的山芋。 谁也不知道那包里装了啥,是这些年经手的项目材料?还是早年间记的工作笔记? 我后来听表弟说,那天晚上他没怎么睡,书房的灯亮到后半夜,舅妈起来喝水时,看见他正拿着个放大镜,一页页翻着个牛皮纸本子,嘴里还念念有词,也听不清说的啥。 第二天早上六点,天刚蒙蒙亮,他就提着那个旧公文包出门了,走前跟舅妈说:“别担心,就是有些情况需要当面说清楚,我这辈子做事,对得起良心。” 舅妈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说他走得挺稳,不像平时赶时间那样大步流星,倒像是在丈量脚下的路,一步一步都踩得很实。 三天后他回来了,进门第一句话就是“饿了”,舅妈赶紧去厨房下饺子,看见他把那个旧公文包又放回了书柜抽屉,还顺手把旁边那盆文竹的黄叶掐了——那盆文竹还是他刚当副市长那年,我舅舅送他的,说“要像竹子一样,立得住”。 后来我问表弟,纪委到底找他干啥,表弟说也没大事,就是有个十年前的项目,现在要复核材料,我那亲戚是当时的负责人,得去说明情况,那个旧公文包里,装的就是当年的会议纪要和老百姓的签字回执,一笔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现在退休在家,每天早上牵着孙子去公园遛弯,见了老邻居还乐呵呵地打招呼,只是舅妈说,他现在晚上睡觉前,总爱把书房那个抽屉打开看一眼,像是在确认什么。 其实想想,人这一辈子,就像那个旧公文包,拉链磨坏了可以换,边角磨白了也没关系,只要里面装的东西干干净净,走到哪儿心里都踏实,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