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能读取记忆的能力，所以父母惧我。
他们将我流放到1315公里以外的寄宿学校。
直到……我在一家便利店当收银员。
整个便利店，就我一个员工。
这家便利店也很离奇。
它能救你一命。
也能让你死得更快。
1
就在我整理货架时，三个中学生口嚼槟榔，嘻嘻哈哈打闹进来。其中一个稍大一点儿的甩了张百元大钞在收银桌上：「给我拿一包烟。」
我望了他一眼，继续整理着我的货架：「没有。」
他怒了，一掌拍在桌子上：「货架上不都是烟吗？！你这人怎么回事？有生意不做！你老板呢！叫你老板出来！」
我淡漠一笑，劝告：「它不是你能买的起的。」
中学生嗤笑一声：「一包烟而已，我怎么买不起……卧槽！一包利群你卖9900？你抢钱呢！」
我抬眼，直直的盯着他，眼神让人头皮发麻：「我都说了，你买不起。」
这不是一家普通的便利店，连我都不知道这个便利店的来历。能走进来的人，大多是穷凶极恶之徒，也有受过便利店恩惠的人。
便利店的商品，有需要的人只需几块。
而不需要它的人，则是天价。
我能看到客人需要物品的价格，而不属于客人的物品，我看到的则是空白。
这是我作为店员的权利。
能被便利店选中，我自然是有不同之处。
我从记事以来，就能看见人的记忆……
父母、亲戚、朋友在我面前无所遁形，他们很怕我，也从不近亲我。
为了远离我，父母将我送去寄宿学校。我没有钱，自然也回不来。我是被家人遗留在外的怪物，避如蛇蝎。
渐渐的我学会闭上嘴巴，再不言语。
我努力的融入这个世界，但效果甚微。
我总觉得，我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孤身一人，离群索居。
直到毕业，鬼使神差的，我来到这家便利店，成为收银员。
我也不知道便利店会去哪，它游走各地，哪里有罪恶，它就去哪，我也跟着便利店换了很多城市。
2
第二个中学生环着便利店走了一圈，骂骂咧咧的把货架上的商品全扫在地上：「一包饼干19000，一瓶矿泉水3800！就不怕物价局查你呢？！」
「就这口香糖还便宜点，2块钱。」稍微小一点的中学生怯怯道。
「什么啊，我怎么看口香糖5400！」
我悠哉悠哉看着三个中学生讨论价格，眼底的讥讽丝毫没有掩饰。
他们犯的罪不同，自然看到的价格也不同。
另一个中学生见我不说话，充满了戾气大吼一声：「喂！我跟你说话呢！聋了？！」
我双手环胸，幽幽的盯着那个略小的中学生：「拿着你的口香糖，快些离开吧。」
这是我给多少还有点救的小中学生，最后的警告。
「我他妈跟你说话呢！」稍大一点的中学生比我高出一点，愤怒抓住我的衣领：「你他妈是不是看不起我？不就是9900吗，老子有钱。」
他们既执意要拿，我也没有拦着的道理。
三个中学生分一包烟，其中一个骂骂咧咧道：「9900！特妈的！这味道不都和普通的利群一样……」
话音未落，一辆货车呼啸而来，三个中学生被碾压成肉泥。
手里的烟还未熄灭，但人……
我没有再看下去，继续着我的工作。
原本，那个最小的中学生拿到属于他的口香糖，得到应有的惩罚后，会保住一命。
第二天，新闻爆出三名初中生被无人驾驶的货车撞死。
经调查，这三名初中生涉嫌伤害同学。
先是欺负一个小女孩儿，小女孩儿心灰意冷跳江。现在医院抢救，生死未卜。
后又大摇大摆伤害一个小男孩儿，导致死亡。
新闻里，那个小男孩儿的家长抱头痛哭，要求警方制裁他们。
小男孩儿死后的隔天，他们还大摇大摆去上课，继续寻找下一个没有父母的老实小孩。
那个能看到两元口香糖的中学生年纪最小，尚且有悔过之心，参与欺负同学的次数最少。
他如果买了口香糖，至少可以活下来。
利群不属于他们，所以它又重新回到货架上，等待属于他的主人。
3
第二天，我迎来了一位熟悉的客人。
记忆里，他是男人的法医。
他来过这儿。
他是我在便利店之后的第一个顾客。
他以前是一个跑江湖的杀手，第一次出任务时，动了恻隐之心，他故意开枪，子弹打偏三寸。
因为没完成任务，他被杀手组织的人捅了一刀，埋进了棺材里，却没有死。
他在死前，来过店里，买了他应该买的糖。
当时的他，苦笑着看向糖果：「很久不知道甜是什么滋味了。」
记得之前……他是想要买水来着。
因为留有善心，不算无药可医。
得到便利店的惩罚后，他当杀手时的一切都被便利店抹去。他从土里被人挖出来，获得新生，成为一名法医。
法医推了推眼镜，笑着：「你应该知道我是为什么来这里的。」
「那三个中学生买了不属于他的东西。」因为是老顾客了，我愿意多说两句。
他笑意更深了：「难怪了，货车上连个司机都没有，就连车牌都是套牌。」
他逛着货架，忍不住说：「法律会给他们应有的惩罚。」
「那什么是应有的惩罚？他们不只是学生，是恶魔。」我平静地回答：「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这是便利店的裁决。」
他逛了一圈，又回到了收银台，看着我说：「看来这里已经没有我想要买的东西了，希望有缘再见。」
我知道他讨厌这里，但又心存感激。
他讨厌这里徘徊在法律之外，站在上帝视角的正义，又感激这里赋予他新的生命。
4
便利店又移动了，我已经懒得好奇这次又在哪座城市的街角。
父亲难得给我打了电话。
要不是手机屏幕上写着“爸爸”两个字，我都快要忘记还有这个人了。
我很疑惑。
毕竟无事不登三宝殿。
我也没有隔着屏幕就能读取他记忆的能力。
「小乐在icu带着氧气罩，你作为她的姐姐，回来一趟吧。」
我坐在椅子上想了片刻，这才想起小乐是谁。
小乐是我叔叔的女儿，叔叔和婶婶因为山体滑坡早年去世，小乐便一直被我父母接济。但我父母是抠门精，对我尚且如此，又怎么会善待小乐。
她是个乖孩子。
电视里又在播放那则中学生杀人案，我猛然惊坐。
第一个被欺负的小女孩儿，如今跳河自杀的，正是我叔叔的女儿，张晓乐。
我推开便利店门，发现回到老家所在的城市。
难道这次便利店要制裁的人，也在这儿？
医院走廊里里外外围了一圈人。
一个头鬓泛着白的男人来来回回踱步。
凭着模糊的记忆，我想起，他是我的父亲。
他的双手局促不安的搓着，旁边走过一个女人，牵着一个几岁大的小男孩。
「老公，怎么样，张倩来了没有？小宝闹着要买糖，要不我先带他去超市逛逛？」
我面上笑着，心却沉入了谷底。
原来他们又生了个小孩。
同样都是他们的孩子，他们喊我张倩，他们喊他小宝。
我心里有所期待，到底是空欢喜一场。
其实见第一面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们找我回来是做什么。
毕竟我能读取人的记忆。
因为我的能力，他们想让我读取别人的罪恶，从而威胁亲戚，帮助父母得到叔叔婶婶留给小乐的那套房产。
小乐还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生死未卜。
而这些所谓的亲戚已经当她死了。
尽管，叔叔的遗产，只有一套老到不行的泥土房。
5
爸爸面露难色，他亲昵的摸了摸小宝的头，对着妈妈说着：「再等等，她在电话里答应了会来。」
妈妈的脸上浮现了惧怕又嫌弃的神色：「就非得找她吗……」
爸爸叹了一口气：「要不是没立遗嘱，咱们也不用找她。那一套房几十万呢，忍忍吧。」
他们说的话遮遮掩掩，旁人听不见，我也无需听。
因为他们在想什么，我只需一眼就知道。
真讽刺。
小乐下了病危，均是居心叵测之人，一个真正伤心的，都没有。
我上一次见到小乐，她才两岁，难免会为她感到难过。
我的心头涌出了一个想法。
在便利店工作了这么久，我也想试试，它做的事。
也许……会得罪便利店。